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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24年8月20日，韩国首尔，韩美联合演习——“乙支自由之盾”进行中。 IC 图
8月19日-29日，美韩举行“乙支自由之盾”年度联合军演。与往年相同，演习以指挥所模拟演练+野外机动训练的方式进行，美韩陆海空军实施大规模联合野外机动训练，次数远多于往年。
同时，检验紧急状态下政府战时体制运行程序的“乙支演习”于19日至22日举行，演习中首次假想朝鲜使用核武器发动攻击的场景进行民众疏散演练。外界有关此次美韩联合军演将进行核作战演习的预测落空，但本月初，美韩军方首次举行了“核常一体”兵棋推演，演练韩国常规力量支援美国核力量作战的程序，表明双方的延伸威慑合作已向“核共享”模式发展。
美国出于遏制抗衡中国的需要，拉拢韩国融入美国的核威慑战略，韩国在追求“核共享”的同时，也没有放弃“自主拥核”的准备。
从核保护伞到“一体化延伸威慑”机制
尹锡悦政府上台后致力巩固韩美同盟关系，加强军事合作是重要支撑。韩国迅速恢复与美国举行大规模实兵联合军演，启动高级别延伸威慑战略磋商，推动萨德基地正常运行。
2023年4月尹锡悦访美，两国领导人发表《华盛顿宣言》，宣布成立“核磋商小组”机制，美国加大对韩国提供核保护伞力度，美国的战略资产更经常性部署到韩国。“核磋商小组”成立后共召开了三次会议，着重探讨为深化延伸威慑合作建立信息共享、沟通协商、联合规划与执行的机制。双方就建立“核常一体”机制应对朝鲜核威胁形成共识。
在此基础上，今年7月北约华盛顿峰会期间，美韩领导人发表《关于朝鲜半岛核威慑核作战指南的联合声明》。据公开报道，指南包括了美韩共同制订核战略、整合运用美国的核力量与韩国的常规力量及实施模拟演习训练等内容。这份文件的签署使韩国作为一个无核国家参与美国的核作战行动成为可能。韩国总统府官员评价称，这份文件奠定了建立韩美“一体化延伸威慑”机制的基础，韩美同盟提升到以核力量为保障的同盟关系。
所谓“一体化延伸威慑”是指韩国的常规力量与美国的核力量相结合的模式。美韩领导人的声明很快得到落实。7月30日至8月1日，旨在整合美韩核力量与常规力量的首次兵棋推演“钉锤24”在京畿道平泽驻韩美军汉弗莱斯兵营举行。演习假想受到朝鲜核威胁的情形，演练利用韩国的常规力量支援美国核力量作战的程序。
韩国专家认为，这一模式具备了北约SNOWCAT演习的特点，即以无核国的常规战术作战支援核打击行动。虽然目前这一设想还停留在桌面推演阶段，但随着概念的不断完善，未来将对美韩联合作战计划乃至美韩同盟关系都带来影响。
韩国的施压战术与美国的战略考量
美韩积极落实《华盛顿宣言》，成立“核磋商小组”，就建立“一体化延伸威慑”机制形成共识，并发布核作战指南，实施了联合兵棋推演。仅仅一年多时间，美韩就在高度敏感的核作战联合行动方面取得从概念到实践的进展，与韩方的极力推动和美方的战略考量有关。
韩国自主拥核呼声再次抬头。韩国国内主张自主拥核的呼声一直没有平息过。韩国目前的执政势力、保守阶层，甚至总统尹锡悦本人都发表过“韩国有必要开发核武器”的观点。这些声音随着半岛局势变化若隐若现，近年来又呈现逐渐抬头趋势。
今年6月俄罗斯总统普京访问朝鲜，两国领导人签署《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条约》。韩方认为，俄朝新条约使两国同盟关系得到升级，俄方公开否定联合国对朝制裁决议，是暗示要支持朝鲜开发核武器。基于这种认识，韩国自主拥核呼声再次高涨，政界、学界的多名重量级人士纷纷公开呼吁政府着手进行准备。
对于开发核武器韩国政府一直态度谨慎，但最近政府内部出现新动向。新获任命的国防部长金龙显公开表示，如果延伸威慑难以抵挡朝鲜的核威胁，韩国应该考虑“使用所有的手段与方式”，言外之意就是不排除开发核武器的选项。韩国政府默许社会各界就自主拥核发声，也是在向美方施压，促使美方在提供核保护伞方面作出更多承诺。
担心美国大选变数损害韩国利益。韩国政府急于推动韩美延伸威慑合作取得进展，也与对美国大选变数的担心有关。韩方担心如果特朗普上台改变对朝政策，韩美之间既有的协议和谈判进程都要受到影响。
美朝进行核谈判、裁撤驻韩美军、加重韩国防卫费负担是特朗普再次当选可能给韩国带来的三大风险。特朗普毫不掩饰同朝鲜领导人的亲密关系，对于朝核问题，特朗普的言行似乎更倾向于先承认朝鲜的有核国家地位，再就“核冻结”与朝鲜谈判，韩方认为这将严重损害韩国的安全利益。
防卫费分担问题也是如此。今年4月23日，韩美启动第12份《韩美防卫费分担特别协定》第一轮谈判，到8月中旬已进行了六轮谈判。韩方致力推动在年底前达成初步协议，担心一旦特朗普上台对韩国“狮子大开口”，将大大加重韩国的防卫费负担。
美国出于战略考虑要稳住韩国。尹锡悦政府上台以来，美方出于拉拢亚太盟友围堵遏制中国的考虑，对深化美韩同盟与美日韩合作给予了极大关注。在提供核保护伞问题上，通过《华盛顿宣言》和《关于朝鲜半岛核威慑核作战指南的联合声明》，美国实际上给予了韩国接近北约国家“核共享”的待遇。“核磋商小组”使韩国可以参与美国对朝鲜半岛核战略的制订，拥有了更多话语权。美国为盟友量身定制核威慑战略，意在扩大核联盟，提高抗衡中国的能力。据美国《纽约时报》8月20日报道，美国总统拜登今年3月批准了美国的秘密核战略计划，“首次聚焦中国核武库的扩大”，重新调整了美国核威慑战略的方向。
在韩国自主拥核问题上，美国政府态度明确，认为韩国接受美国核保护伞，双方加强合作共同应对核威胁是最佳方式。但美国战略界、学界支持在韩国部署战术核武器或韩国自主拥核的声音一直不断出现，他们的逻辑是韩国拥核可以减轻美国的军费负担，使美国腾出更多资源遏制中俄。这也鼓舞了韩国主张自主拥核者的信心。
韩国期待“核共享”，但未放弃“自主拥核”
今年7月美韩《关于朝鲜半岛核威慑核作战指南的联合声明》发表后，韩国《中央日报》引用韩军方人士的话报道称，“作为一个无核国家，从双边角度与美国探讨核作战，韩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例子”。对于韩美同盟关系，韩国官员和媒体一向有夸大拔高的传统，但在延伸威慑合作议题上，美国的确给予了韩国优待，从“核磋商小组”到“核常一体”演习，都隐约有了北约国家“核共享”的影子。
为更有效深化延伸威慑合作，韩国对战略指挥机构作出改革。韩国计划仿照美国战略司令部模式，于今年10月组建韩国的战略司令部，统一指挥韩军的战略资产，担负应对敌人核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打击的任务。战略司令部有权参与“核磋商小组”会议，与美方协商“一体化延伸威慑”的发展方案，并组织相关的演习训练。
从今年6月第三次会议开始，“核磋商小组”会议由韩美两国国防部门主管，而之前的会议均由国家安全事务部门主管。今年8月初举行的“核常一体”兵棋推演中，战略司令部筹备组人员已经参与演习。正在进行的“乙支自由之盾”联合军演中，也将对战略司令部的组织、职能等进行检验。韩方期待两国的战略指挥机构相互呼应，进一步深化延伸威慑战略合作。
韩国在追求“核共享”的同时，始终没有放弃“自主拥核”的准备。一是韩国始终无法摆脱终极安全担心。一旦朝鲜的核打击力量对美国本土构成威胁，美国是否还能遵守承诺，使用全部手段保卫韩国安全？特朗普倡导的“美国优先政策”令韩国无法放心。二是谋求与自身综合实力相匹配的国际地位，刺激了韩国拥核自强的野心。韩国人认为，韩国经济、科技、军事实力全球领先，但韩军依然缺乏靠自身力量维护国家安全的能力，已影响到外部对韩国的评价。三是国际和地区局势紧张加大韩国的安全焦虑，刺激了韩国拥核自保的欲望，地区出现核竞赛势头等也使韩国判断自主拥核的时机即将来临。
美韩走向“核共享”，将助长地区军备竞赛，加剧地区局势动荡，也无益于韩国的国家安全。虽然美国政府口头表示反对韩国独自开发核武器，但在行动上，“一体化延伸威慑”的做法违反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宗旨，使国际核军备控制和规范的约束力被削弱。当前朝鲜半岛紧张局势持续升级，朝鲜与美韩的对立呈螺旋上升趋势，美国扩大在韩国部署战略武器，美韩升级联合军演，必将刺激朝鲜进一步发展核导能力。这种情况下，韩国被“核共享”的噱头捆绑到美国的核战车上，对韩国安全到底是福是祸？需要韩方作出明智判断。
（徐志坚，天津外国语大学国别和区域研究院兼职研究员）
